從情色電影看日本的國民性 
1/6/08, 06:26 AM - 偶有所得


  日本文學傳統裏,認為生命最美的時候是菊花凋落的一瞬間。短暫、奇豔、死亡的意味攙雜在一起。這樣的民族審美在文學和藝術中必然傾向了虐戀、宿命和唯美。這在日本情色電影裏也是體現的頗為極致。也許和日本是個狹窄的島國有關,資源貧乏生存不易,讓日本人總覺得美好的事物是容易消逝的。這樣的不自信和危機感引申出了虐戀、宿命的觀念,並深深的植入這個民族的內心。最經典的古典小說《源氏物語》就是如此。也曾有人考證中國的《紅樓夢》就是受了該書的影響寫作的。

  一些當代日本學生最厭煩看的就是教科書的“資源貧乏”字樣,他們一出生就生活在高速發達的富裕文明社會裏,追求享樂也就顯得很自然了。AV和“援助交際”就是證明,不少女學生為了物質走向街頭,成為女優。在《禁室培欲》(The Perfect Education)一片裏,被綁架的高中生芳子先是要求綁架者岩園儘快放走自己,可當聽說他們將一起旅遊時,芳子禁不住興奮起來,一旦與岩園有了性之後,不由得完全沉浸在其中了,忘記了她是一個被劫持者而岩園是個罪犯。這一方面滿足了芳子追求享樂的欲望,另一方面也滿足了聲稱追求“靈與肉完美結合”的岩園的虐戀心理。

  寺山修司導演的《上海異人娼館》(Les Fruits de La Passion)標準就是一部關於虐戀的電影。影片改編自法國虐戀小說《O的故事》,背景是清末的上海,可是影片的風格卻是地道的日本虐戀。《上海異人娼館》以波德賴爾的一句詩“被快樂,這無情的劊子手鞭打”作為題記。影影幢幢的上海勞工,曖昧不清的各國娼妓,隱藏起來的革命,這諸多紛雜的影像刻畫出一個上海舊夢。陷入愛情困惑的法國女孩O被斯蒂芬帶到娼館,開始了他們混雜愛與欺淩的性的交往。斯蒂芬由於嫉妒開槍打死了與O相愛的少年革命党人,也打死了O剛萌生的快樂。影片拍攝的宛如故紙堆裏被翻開的舊上海沉夢,哀憐淒美。出目昌伸的《天國車站》裏,賀葉的丈夫一回到家就開始了對妻子賀葉的蹂躪,最終導致了偷情的賀葉毒殺了丈夫。而這類虐戀在日本AV裏更是普遍和赤裸。

  虐戀與日本男權有關。男性高高在上的社會地位也體現在性愛上,於是各種古怪虐戀就誕生了。想著法子在性和肉體上折磨對方,來表現男性的不可侵犯之尊嚴。然而心理學上虐待者必有被虐傾向。於是乎,男人戴上鐐銬裝狗爬,而女人手持皮鞭一旁鞭打,這種情形也是常見的了。有人說虐戀真是變態。且不說心理學上每個人都有變態傾向,只不過嚴重與否的問題,但就各種資料所言,虐待者與被虐待者都有著很好的性愉悅感。人類之性發展到這種地步,也算是人類的一大奇觀。

  即使所謂正常之性愛,也是攙雜著種種不可理喻的細膩情形。池田敏春導演的《鍵》(The Key)一片,從四個人相互利用和欺騙來達到性的高潮而言,性不僅僅是性交,還包含著嫉妒、金錢、愛情等諸多因素。The Key其實就是鑰匙,是打開性欲之門的鑰匙。丈夫安西行將朽木,臨死之前妄圖從年輕的妻子那裏得到更多性快感,他暗中支持木村引誘自己的妻子,刺激自己嫉妒來提高性能力。妻子郁子假裝受騙,以從木村那裏得到性高潮。安西的女兒明知木村是個騙子,也甘願受騙。這一切用鬱子的話來講“不過是性欲而已”。

  《鍵》一片所展示的不是婚外戀,而是人在性欲方面的自私。所謂的忠貞、愛情都被掩蓋了,只剩下赤裸裸的性欲和金錢。在影片色彩上,回憶的片段都是彩色的,而現實的丈夫忌日都是黑白的,當影片把一切揭示明白後,片尾木村和鬱子在一起時影片漸漸變為彩色。性改變了世界的色彩,或者說改變了主人公視線裏的世界。有“性”就是美好的,無“性”一切悲觀。然而有性無性都是絕望的。森田芳光導演的《失樂園》(Lost Paradise)就是用唯美的情調講述了一個絕望的性愛故事。久木和凜子因為婚外戀情經受不了各種社會壓力,到了雪花飛舞的北方服藥自殺。死時兩個人還在做愛,緊緊抱在一起。這恰好應驗了日本那種菊花凋謝的美學。最燦爛最美的是愛情絕望前的瞬間。

  無論是《失樂園》還是《鍵》,都有著對人物內心細膩情感變化的展露。而改編前的小說也具有這一特點。《鍵》改編自穀崎潤一郎的小說,《失樂園》改編自渡邊淳一的小說。谷崎潤一郎是“耽美派”的古典作家,渡邊淳一是日本當代風月情色文學的代表。這兩位作家都擅長人物內心描畫,具有日本傳統的美學風格。日本是個重視禮儀文化和唯美形式的國家,從茶道和劍道可以看出來。從煩瑣的禮儀和唯美的形式就明白,日本崇尚美。而這種美是形式的、燦爛的、瞬間的,而又是陰柔絕望的。把美追求到絕望的境地,也算是到一種極致了。

  大島渚的影片《禦法度》在形式和美上就很突出,只不過影片描寫的是男色的危險。他的另一部影片《感官王國》算是情色電影史上的著名作品了。《感官王國》裏女孩阿部定對愛探索無度,直到最後把男人的性器割掉抓在手裏,對性愛依然沒有滿足。愛到如此之深,極端的表現了人的欲壑難填。做愛到毀滅倒也是個不錯的主題。《感官王國》壓抑灰暗的色調,對於想要通過性把握愛的阿部定來說是個映襯,反射了對性和愛的深切的無能為力。同樣的色調在《殘酷青春物語》裏,大島渚更多的是為了襯托一個時代和青年的叛逆。

  宿命也是日本電影裏一貫的主題之一。元老級導演今村昌平的《楢山節考》(NARAYAMA)對此有著犀利的思考。《楢山節考》影片背景是一個窮困貧瘠的山村,每代人都無法逃脫老年被棄的宿命。阿玲婆讓自己的兒子背到山上拋棄,天空開始飄雪,她的兒子跑著回去找阿玲婆。阿玲婆坦然接受了死亡,就連最後的一個飯團也讓給了自己的兒子。神、死亡、性讓影片帶有對日本民族文化的深沉反思。今村昌平的另外的重要影片還有《鰻魚》、《赤橋下的暖流》。《赤橋下的暖流》裏女主角做愛時從下體噴射出泉水的鏡頭,把愉悅和生命一起噴射出來。

  敕使河原宏的《沙之女》也是關於宿命和忍受的。一個考察人員陷落在一個貧瘠的沙漠村莊裏,他被強迫的分到一個寡居的女人那裏。當無數次逃亡的計畫失敗後,他漸漸的開始忍受缺水缺食的生活,是女人的身體和性愛讓他變的更為忍受和堅強。女人懷孕生病被帶走期間,他有了逃走的機會,但這時他又放棄了,決定與這裏的人一起生活。

  日本情色電影裏虐戀、宿命和唯美反射了日本民族文化的一部分,在追求極致的美感和暴力虐戀方面有著完美的和諧。正是這個民族甘於忍受命運而讓她堅強起來。在亞洲無可比擬的情色電影製作能力,即有著日本的文化傳統的一部分,也有著這個民族壓抑下的個性顯現。浮世繪的飄逸,精緻的茶道傳統,流長的情色文藝,都構成日本文化的一部分。不管是浮世繪還是茶道,從某個方面來看,都有著隱晦的色情成分。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浮世繪有色情畫,茶道裏有藝妓。『轉載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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